给老虎接生的道公

小时候，父母跟我讲过一个关于道公的故事，我记得那时可能两三岁。清风道人，他们叫这个名字，当时大概45岁，是个壮实的大汉。我听他们说，他78岁的时候去世了，我记得很清楚，那天中午我去他家吃饭，因为板凳不够，我坐在他大腿上，好多人穿着白布上衣，头也缠着白布，气氛特别严肃，父亲叫他“族父”。 故事是这样的，禄峒乡有个老人，受刺激疯了，村里人觉得是鬼上身，就请清风道人去驱鬼。下午四点从他家出发，山路特别难走，走到平江村的时候已经傍晚八点。那天晚上他做法，大概到凌晨三点，病人就好了，第二天早上就像个正常人一样，村里人都对道公佩服得不得了。 东家挺高兴，给了两块大洋，还送了一对“项鸡”作为谢礼。道公说不用了，我得回家挑柴呢。 原路返回，那时候山里特别黑，到处是树荫，鸟叫声、溪水声不绝于耳，时不时能看见野兔窜出来。道公横着小调，背着包袱，一手提剑一手抱着鸡，心情特别好，想着回家。 突然，一阵风吹来，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，周围的鸟叫声也停止了。道公心里一紧，想：完了，有山大王来路了。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，向前挪了几步，走上一处悬崖，抬头一看，一只黑黄相间的猫挡住了去路。回头一看，身后五米，还有一只小一点的猫等着他。左边是悬崖，右边往下20多米，有几丛灌木，他心里叫苦不迭，看来要完蛋了。 他想把鸡扔到路边，让它们争抢，或许能有个机会逃脱。就把鸡笼扔了下去，前面的大猫没动，仍然站在那里；后面的大猫慢悠悠地把鸡笼叼回了路面。 道公觉得有点奇怪，难道不吃鸡还想吃人肉？他剑可不是素的，至少得杀一只。他握紧剑，扎下马步，对着前面的大猫说：“大王你想怎么样？我这是治病救人，驱鬼做法，都是奉天旨意，你不懂吗？”大猫点了点头。他继续说：“既然你知道了，为什么还要拦路，难道有什么急事需要我帮忙？”又见它点了点头。 道公恍然大悟，原来是山大王有急事，不是为了吃肉。他试探着问：“有什么事，我能帮的尽量帮！”前头的大猫低吼了一声，后面的那只叼着鸡笼往回走，前面的那只走了过来，用头碰了碰他的后腰。道公说：“往回走？”它点了点头。 道公被两只大猫夹在中间，向树林深处走去，来到一个山洞里，里面隐隐传来虎的叫声。他还在犹豫，身后的大猫就用头顶着他往洞里走。 原来一只母虎正在生产，两个小虎的脚已经露出来了，产道的血迹斑斑，可能挣扎了一夜了。他走南闯北，什么事没见过？对着后面的大猫说：“我帮你们弄弄，没事的。”又拍了拍母虎的背说：“你不能乱动，我教你用力你才用力，痛也要忍着！知道没？”母虎的头转过来看了看，动了一下。 道公使劲地把小虎的前脚慢慢地送回去，又调整了一下，对母虎说：“听我指挥，慢慢用力，往外顶……好，再用力……”一只虎仔被喷了出来，母虎回头看了一眼又躺了下来，又挣扎了一下，又送出了一只虎仔。 道公从包袱里找出一块布，把虎仔擦干，送到母虎嘴边，母虎闻了闻，有气无力地躺着，他把虎仔放到母虎肚子上。对一直看着的大猫说：“哪儿有水？带我去要水。”一只小一点的大猫带着道公走出山洞，他洗净了手，用芋头叶子，捧了一斤多的山泉水给母虎喝，看着它虚弱的身子，从提鸡笼的时候说：“这两只鸡就当你坐月子补身体吧。”他回家了，那只最大的大猫领着他走出林子，到了他们相持的地方，他说：“我就来你老婆和孩子，我不求回报，但你也要做些善事，不能吓唬来往行人，不能抓捕人们的牛马猪狗！你做到不做到？”大猫点了点头。好，现在你可以回去了，我也要回家了。大猫一直领着道公走到山顶，用头顶了一下他的胸，像一条狗一样温顺。 道公走下山梁，走过田埂，回头望去，还看到山顶那只大猫的影子，向它挥了挥手，传来了两声低沉而悠长的虎叫。 后来听说，当年腊月二十九深夜，道公的木楼门前栏杆处，“卟”地一声，掉下来一只野山羊，还有体温，好像刚被猛兽要死。这种现象持续了十年。 还有人说，清风道人平时遇到晚上出行，总有一只大猫当坐骑，高一米三，长一米八。晚上出门或回村时，村庄里的狗都不敢叫，栏里的猪和牛都感到不安的样子。 他去世那年是1968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