奇梦

★ 奇梦

刘介石当时是个陕西的官，后来江南方有个缺，就被调到南方去，住在苏州的虎丘。那天晚上，梦到自己乘着风，嗖地回到了陕西，还没到家呢，就被一个鬼跟着。那鬼可厉害了，才三尺高，头发乱糟糟的，像个囚犯，脸也扭得跟亲人死了似的，反正看着就让人受不了。

更气的是，这鬼上来就想扑刘介石。刘介石心想：哎呦，我虽然是文官，也得有七尺身高吧，被你这么个小家伙搞定了，那可就丢人了！于是和鬼打了起来。打得那叫一个热闹，折腾了好一会儿，刘介石终于把鬼打趴下了，然后用胳膊夹着鬼，准备扔到河里。

路上碰到了邻居余某，余某就给他支了招：“城西有个观音庙，不如把这鬼押到观音庙里，说不定能消了祸患。”刘介石觉得有道理，就把鬼押到了观音庙里。

庙门外的韦驮金刚神，眼睛都瞪得老大，凶神恶煞地盯着那鬼，准备动手打它。那鬼吓得魂飞魄散。观音见了，就制止说：“这是阴曹地府的鬼，必须送回阴曹地府。”刘介石赶紧称是。观音就安排金刚送鬼，金刚可不情愿，嘟嘟囔囔地，好像嫌脏一样。观音笑着对刘介石说：“那你自己去送吧。”刘介石一听，赶紧跪下说：“我这凡人，怎么能下地府啊？”观音说：“没问题。”就捧着刘介石的脸，吹了三口气，就让他出发了。那鬼垂头丧气，只能跟着走了。

刘介石心里想着：哎呀，头一回近距离接触观音，太激动了，忘了问地府的路怎么走，现在怎么办啊？正发愁的时候，又碰到了余某，余某说：“你想去地府，前面有个竹笠帽盖着的地方，那就是入口。”刘介石四处看了看，果然在路的北边有个竹笠帽，他揭开一看，是个井洞。那鬼一看，高兴地跳了进去。刘介石也跟着跳了下去，结果感觉冻得不行。更倒霉的是，每次掉下去好几丈，就被井口卡住了，幸好这时总有一股暖气往下拉，继续往下掉。

就这样反复掉了三回，终于摔在瓦片上，摔得乒乒乓乓的响。刘介石睁开眼睛一看，天啊，完全是另外一个地方，有太阳，天空也美极了。他看到自己掉在哪里，竟然是王宫大殿的一角。忽然听到大殿里传来吼声：“什么玩意儿？活人怎么会在这里？” 很快，几个金甲神将就把刘介石捉到阎王面前。阎王穿着龙袍，头戴冕旒，头发花白，坐在高堂上，问：“你是活人，怎么会来到这里？”刘介石赶紧说自己是观音派来的。阎王仔细看了看刘介石，说：“面有红光，果然是佛门派来的。”又问：“那鬼在哪里？”刘介石说：“在墙脚下。”阎王怒气冲冲地说：“恶鬼难留！立刻送回老家！”众鬼神将挥舞着武器，把那鬼叉起来，丢到池子里，池子里的小蛇、怪鱼、王八，争着要啃那鬼的肉。

刘介石任务完成了，心情轻松了许多，想了想：来一趟也不容易，不如问问前世的事情。于是向金甲神拜了拜，说：“我想了解一下前世的事情，可以吗？”金甲神答应了，带着他到廊下，拿了一本阴司薄册给他看，说：“你前世九岁的时候，偷了别人的小孩，卖了八两银子，小孩的父母因此懊悔而死，你也因此夭折了。今生再世，应该引以为戒，以偿还前世的债。”刘介石吓了一跳，说：“做好事可以补救吗？”金甲神说：“那得看你做的善事有多好。”话还没说完，就听到大殿里传来催促的声音：“天庭要来人了，快让刘某还阳，免得泄了天机。”金甲神就把刘介石带到阎王面前。刘介石又跪下说：“我是凡身，怎么出阴界？”阎王抓住刘介石的背，吸了三口气。刘介石这才像来的时候一样，往上掉，掉了几次被井口卡住，这时也有一股暖气往上拉，总算出了井。

上了长安道，回到了观音庙复命，跪着把在阴曹地府的经历说了一遍。旁边有个小童子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，说的和刘介石一模一样。刘介石吓了一跳，仔细一看那童子，耳朵、眼睛、鼻子，一点都像他自己，只是缩小了一版，就像他小时候的样子。刘介石大吃一惊，指着童子喊：“妖怪！”那童子也指着刘介介石喊：“妖怪！”观音就对刘介石说：“别怕，这是你的魂，你的魂邪恶而魄善良（一般人是魂善而魄恶，见《子不语-南昌士人》），所以你做事情虽然坚定，但总不够彻底（原句如此，实在不知怎么译），今天就帮你调回来。”刘介石叩拜表示感谢，但那童子不领情，说：“魂在魄之上，想要调换，必须先除掉我，我没了，你就只有半条命啦！”观音笑了笑，拿出一根一尺长的金簪，从刘介石的左胁插入，剔出一条肠线，用手腕绕了出来。每绕一尺长，那童子就小一圈。绕完后，丢到房梁上，童子就不见了。观音突然拍了一下桌子，刘介石一震，醒了，发现自己仍然在苏州官邸的床上。过了一个多月，陕西老家来信，说邻居姓余的人已经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