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鬼夜访赵中元先生

夜不能寐，习惯性地坐在电脑边上写点东西。 然后，突然停电了。 …… “电是老夫停的。”黑暗中，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冒出来。 我吓得一惊，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了，全身的毛孔都缩起来了。 我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，扶着桌子，四处张望，窗外城市的光亮还在，但周围一片静悄悄的。我的身体紧绷着，完全被那种恐怖的气氛笼罩。 “还好，恐惧没把你击倒。”黑暗中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。 我神情慌乱，眼睛在黑暗中快速扫视，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。 “老夫就是魔鬼，你们说的坏家伙，现在就站在你面前。” 我觉得这绝对是魔鬼。只有魔鬼才会毫不留情地摧残人的身心，也只有魔鬼能瞬间激活人的意识。 我想开口说话，结果发现真的说不出来。 这时，我看到面前似乎有个黑影，轮廓隐约可见，但看不清五官。它的线条看起来很完美。 “人们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，看到的永远不是想象中可怕的。魔鬼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把魔鬼妖魔化。”看到这个身影，我的恐惧感减轻了不少，稍微冷静了一些。 “不知魔鬼先生驾临……”来客是客人，更何况是魔鬼。我意识到应该表现出应有的礼貌，口头上欢迎一下，但话到嘴边，总是说不顺畅。 “好久没到人间来走动了，只想找个人聊聊天。”魔鬼完全无视我的存在，好像没听我说什么。他慢悠悠地走动着，悄无声息，像是在四处打量我的房间，嘴里还在自言自语：“人间现在流行网络聊天，不分男女老少、贫富贵贱，兴致高昂，畅所欲言，快意恩仇。” 接着，他停下了脚步，好像才注意到我似的，看着我说道：“我们之前聊过，现在也算是网友见面了。”跟这么一位网友见面，我明白自己要有视死如归的勇气。 “您老才华横溢，博古通今，无所不知，无所不能……”我相信：谦卑的态度，恭敬的话语，即使是魔鬼也会受用的。 “人间之情终究难舍难离啊！”健谈的人只需要听众。魔鬼兴致很高，似乎根本不需要我开口。 “人间地狱虽说是两界天，却有对应相通之处。但人间更鲜活有趣，新鲜事物层出不断，这在另外一个世界是闻所未见的。所以老夫总记得来到人间，走走看看。”魔鬼感慨良多，我觉得他离我更近了一些。 “您老巡游人间的事，我多有耳闻，只是您交往的多是名人达士，例如外国的浮士德、中国的钱钟书……”没办法，跟魔鬼打交道，谁都会想和魔鬼搞好关系，但又保持一定距离。 “好事者喜欢宣扬旧事，以此成名。流俗之人津津乐道于名人的逸闻，出世之人孜孜不倦于圣人的道德文章。老夫位卑言轻，却不迎合大众，喜欢与清新脱俗、敢于作为的人交往。浮士德、钱钟书当时只是默默无闻，老夫看人还是有的。”得到魔鬼的认可，也不算坏事，听到他的暗地褒奖，我稍微宽慰了一些，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。 “小子处世率性而行，不能登大雅之堂，难成洪钟之器，您老见笑了。” “那倒未必！”魔鬼毫无情面，冷冷地说道：“老夫与浮士德可以做灵魂生意，与钱钟书可以谈古论今，与孺子只是随缘而已。”我心头一惊，慌忙察言观色，警惕他的动作。 魔鬼不紧不慢地弯下膝盖，坐在我旁边的床头。我屏住呼吸，静观其变，魔鬼又缓缓说道：“孺子名字中元，虽有迎合世俗之意，却也合乎自然节气之义，言行之中有些傲世之骨、脱俗之气。如此性格，还算对老夫胃口。”看来魔鬼并没有选错人，他是专门来赏识我的。 “小子只是不想流俗。”在魔鬼面前，辩解都苍白。我一阵心虚，不禁低下了头。 “‘世事洞明皆学问，人情练达即文章’。开悟的人，通晓天地阴阳的变化，熟知人情世故的变迁，与世俗格格不入，却又不流俗。孺子既不明天地阴阳的变化，又不通人情世故的变迁，又怎么能算是不流俗呢？！”魔鬼先生的话语虽然严厉，但语气却温和，仿佛轻风拂过，吹开了我的心扉。 “先生所言极是！”一旦接受魔鬼的诱导，就是入了魔道。我想，走火入魔都是心甘情愿的。 “转换角度可以看到别样景致，挣脱陈规可以领略异域风情。”魔鬼先生朝我走近几步，看着我，依然温言道：“现在再来说你。”接着又转身踱步，继续说道：“人生在世，想法不多。一路上官想做大，钱想捞足，是人情。而一辈子官不出村、钱不聊生，也不关乎时运。”这时，魔鬼先生悄然俯下身体，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：“看破红尘，放下身段，享受生活，无所不为！” 魔鬼先生离我如此之近，语气如此亲密。我突然发现，魔鬼的脸上是不断变化的，仿佛在翻看美女图鉴，都是先前在网上下载的鲜活美女。 突然间，这些美女们不断地分身出来，含羞带刺地向我偎依过来。她们一个个含笑嫣然，吹气如兰，软语呢喃：“我漂亮吗，你喜欢我吗？” 我自知承受不住，惊恐万分，拼命喊叫：“不要过来！不要过来！” 终究躲无可躲，美女们忽然化作黑影，劈头盖脸扑过来，一下子把我吞没，我感觉到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！ “不要……”我厉声惨叫。 “三更半夜，发梦叫春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！”一个熟悉的声音，犹如平地惊雷，我腾地一下惊醒过来。 我感觉确实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头上。随手扯开，漆黑的一团呈现在眼前：一盏台灯，一条凉被，……还有一滩口水湿透的《最后一个理想主义者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