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魂

穿街过巷，在潮汕能偶遇一爿招牌，写着“长生铺”，里面可不是卖什么仙丹灵药的寺庙，而是卖棺材的。 我爷爷和老爸年轻时在潮汕公路开了家小作坊，就挨着长生铺。铺主张伯跟爷爷挺熟，两家店铺后面都有大菜园，爷爷闲着没事儿就跟张伯一起下棋、喝茶。 爷爷说棺材就是几块木板钉成的盒子，没什么好怕的。怪力气的是，他竟然抱着棉被在棺材里睡，一开始工人父子们都觉得怪，后来就都跟 grandpa 一样，把床铺凉在一边，直接睡棺材里呢。 有一次爷爷要出门办事，临走前对老爸说：“今晚大家还是睡床吧，听我说，昨晚棺材就开始响，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就有人来取棺材了，你们可别睡棺材里。” 老爸是明白了，可那些工人就不好使了，晚上还是觉得棺材里舒服啊。 工人里有个小李，平时胆子挺小的。这天晚上，他觉得老爸没跟他们一起睡，心里有点发慌，但又不想在用竹子和沥青板搭成的工棚里受风，潮汕靠大海，海风潮湿，吹得人冷飕飕的。他随便找了个棺材，看见前端贴了个“福”字，中国人讲究趋吉避凶，有个福字总比没有好啊。他躺下就睡了。 半夜被别人推醒，他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站在他面前。“年轻人，你是不是睡错地方了，这个写着我的名字呢。” 老伯身后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黑纱袍的人，手里拿着枯萎的竹枝，面无表情地对老伯说：“他欠了你多大的恩情要替你走这一趟？他还有好几年呢，现在可不行。” 老伯淡定一笑：“他可能睡错了地方，请神仙别介意。” 小李听得一头雾水，仔细一看，发现老伯穿的唐装没有口袋，他吓得一身冷汗，连声道歉，抱着被子就跑了出去。 在潮汕，很多老人都穿汉服唐装，特别是正月营老爷。但没口袋的唐装那是给死人穿的寿衣。 其他人听到小李的喊叫，都起身去看，返到他睡过的棺材旁一看，原来棺材前端贴“福”字，后端也就是小的一端也贴着红纸，上面写着姓名和生卒日期。 后来张伯告诉大家，那是陰差来接亡灵，主要是把死者的三魂七魄叫齐。 第二天，小李睡过的棺材就被丧主拉走了。 说起这事儿，又想起我爸束发时的奇遇。 我爸15岁前，奶奶就病倒了，在卫生所住了半年。那时候他每天都去送饭。这天晚上，他提着饭盒走在通往卫生所的大路上，那路是7字型。走到拐弯的地方，他看见前面有两个人在走得特别慢，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铁链。路又黑又偏，没有路灯，他有点害怕，朝前面喊了几声就跑过去。追到路角一拐弯，那两个人的背影就开始模糊，渐渐透明，直至完全消失。我爸更害怕了，只能告诉自己是海市蜃楼。半夜，他梦见了奶奶康复了，能走路了，来到床前把他叫醒，让他帮爷爷理家务，照顾弟妹。奶奶说完后，又出现了两个人，跟奶奶说：“天快亮了，走吧。”奶奶点点头，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大门。再仔细一看，那两人的背影竟然跟傍晚在卫生路上看见的那两个人一模一样。第二天拂晓，我爸刚醒来，就听见爷爷在喊丧门，开门后第一句话就问奶奶是不是过世了，爷爷默默地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