姊妹易嫁

★ 姊妹易嫁

话说掖县有个毛家，祖上穷得叮当响，毛公爹还得替人家放牛呢。当时有个张家的世族，新挖了个墓地在东山边上。有人说那墓地闹鬼，说听到坟里有人大骂“快滚开，这是我的地！”张家不怎么信，但之后又连续做噩梦，说房子里是毛家的坟地。结果家里接连出事，有人劝张家迁墓。迁走之后，毛公爹放牛经过原来的墓地，碰上雨天躲进里面，结果被淹死。当时毛公还是个孩子，他妈求张家给点地方埋葬老伴。张家一看这人姓毛，一下子就惊呆了，还发现淹死的地方就是棺材放的那个位置。于是就允许埋葬，还让毛母带儿子来了。丧事办完后，毛母带着儿子登门谢恩。张家觉得这个孩子挺可爱的，就留了下来，教他读书，当自己孩子一样养大。然后，就想把大女儿嫁给毛家。毛母起初不敢答应，张家的儿媳妇就说“既然答应了，又怎么能反悔呢？”毛母只好答应了。

结果，张家的女儿对毛家非常瞧不起，经常在说话和表情上都表现出不满。一提起婚事，她就捂住耳朵，还嚷嚷着“我死了也不会嫁给放牛人的儿子！” 迎亲那天，新郎进门，花轿停在门口，她就用袖子挡着脸，对着墙角哭个不停。催她化妆，她也不化妆，劝得再多也无济于事。新郎请了戏班子，鼓乐声响起，她还在不停地流泪，头发也乱得像一团草一样。张家赶紧拦住新郎，张自己也进去劝女儿，可女儿哭得更凶，根本听不进去。张家怒得火冒三丈，硬是把女儿扶上了花轿，她哭得更伤心。就在大家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，又有人来禀报说新郎要启程了。张家赶紧跑出去说“新娘还没穿好衣服，让新郎稍等一下”，然后又跑进屋里安慰女儿。来来回回，几乎没停过。但大女儿始终不肯回心转意。张家没办法了，急得想自杀。张家的二女儿当时在旁边，也说姐姐不对，劝她出嫁。姐姐气得说：“小丫头子，你也别多嘴！”妹妹反驳说：“爸爸从来没把妹妹许配给毛郎啊，要许配给毛郎，还用你来劝我吗？” 张家听了这话，觉得挺有意思，就跟母亲商量，想用二女儿替嫁。母亲就问二女儿：“你姐姐不听话，惹了大家不高兴。现在想让你代替姐姐出嫁，你愿不愿意？” 二女儿毫不犹豫地说：“父母让我嫁，我连乞丐都不敢拒绝，再说毛郎怎么会饿死呢？” 父母听了她爽快的回答，很高兴，就用姐姐的新娘装束，匆匆忙忙地把她扶上了花轿。新娘进了门，夫妻俩相处得还不错。不过，新娘的头发比较稀疏，让丈夫有点不满意。后来，他才发现是姊妹易嫁的事，对她更加感激。

没过多久，毛公考中了秀才，又去参加乡试，路过王舍人庄。店主头天晚上梦见神仙告诉他：“早晚有个毛解元会来，他能救你脱离苦难。”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在门口等他。看到毛公后，他高兴地拿出丰盛的酒菜款待，还特意把梦里神仙说的话告诉了他。毛公听了也挺得意的，心想自己的妻子头发稀疏，会被显贵们嘲笑，等自己发达了，得换个妻子。结果录取榜公布后，毛公竟然落榜了。他懊悔不已，后悔当初没听店主的话。因为没脸见店主，所以改了路回家。三年后，毛公又去参加考试，店主又在路边等他。毛公说：“你说的没应验，我很惭愧。”店主说：“秀才是因为想换妻子，才被冥府除名，不是梦兆不能实现。” 毛公一下子吓坏了，问他是怎么知道的。店主就把梦里神仙告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。毛公听了后，觉得自己犯了错，担心自己的命运。店主说：“秀才应该爱惜自己，总会成为解元的。”不久，他果然考中第一名举人。他的妻子头发也变得乌黑浓密，更加妩媚动人。

她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富家子弟，当时觉得自己很厉害。可她丈夫却很懒惰，家境也越来越差，最后穷得揭不开锅。她听说妹妹成了孝廉夫人，更加惭愧。姐妹俩经常躲着路走。后来，她丈夫又死了，家也败了。不久后，毛公又中了进士。她听到后，更加后悔自己当初的做法，就削发为尼了。毛公以宰相的身份回到故乡时，就派了个尼姑去拜访他，希望能得到一些东西。尼姑进府后，毛夫人送了绫罗绸缎，还把钱包在了里面。尼姑却不知道，把东西拿回去后，她师父非常失望，说“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，对我没有任何帮助！”又让尼姑把东西送回去。毛公和夫人感到很奇怪，打开包袱一看，钱还在。他拿出五十两银子交给尼姑，说“拿去给你的师父花钱吧，钱多了福薄的人是承受不起的。” 尼姑回去后告诉了她的师父。师父沉默了很久，心想自己一生所做的事情，常常是黑白颠倒，避美就恶，难道是命中注定？后来，店主因为人命案被关进监狱，毛公极力为他求情，他才得到赦免。

异史氏说：“张家原来的墓地，竟然成了毛家的坟地，这已经很奇怪了。我听说过‘大姨夫作小姨夫，前解元为后解元’的玩笑话，这可不是聪明人能算计到的啊！唉！老天的心意难以捉摸，为什么毛家的报应会这么灵验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