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死不救

小时候老觉得诸暨是金华的，毕竟离浦江义乌那么近。 我说这话的时候，靓听了哧笑一声，说她小时候还以为温岭是温州的，温州又是宁波的，这说法太搞笑了！靓是诸暨人，她爹是个货车司机，后来从牢里出来后，改行做了包工头。靓很少说家里的事儿，可能跟她爹坐过牢有关吧。我和她不是同学，也不是亲戚，不过认识的缘分还挺有讲究的。 我舅舅人特别好，心直口快。九十年代，我舅舅在山东出差，开车经过一个地方，看见路边一辆货车翻倒了，周围的人都在忙着抢车里的水果，谁也不管司机死活。我舅舅就跑过去把司机从车里拽出来，送到医院。幸好及时，不然那司机肯定得在路边死于失血。挺好的，没碰到最近南京那样的事儿。这位司机特别感激我舅舅，非要找到我舅舅的单位表示感谢。见到我舅舅后，硬要和他认兄弟，我舅舅推脱不过，就拜了把子。这司机就是靓的爹。 这样，两家人就从陌生变成了熟人，逢年过节还互相走动。靓比我小一岁，就是在我舅舅家认识的。 那次车祸让靓的爹损失不少，不过人没事就好，要不然靓她妈就得喝西北风了。靓的爹没什么手艺，只能靠开车吃饭，做司机风险挺大的，没办法，生活就是这样。他干了好几年，直到靓上初中。后来，靓的爹又出事了，他和两个朋友去福建运货，听说福建山很多，听说一辆外地车在山下翻了，不知道那个司机是干什么的，地上散落一堆钱，估计是钱包里的钱飞出来的。很多过路司机看到车祸，再看到满地的钱，都停下来捡钱。靓的爹同伴也开始心痒了。见同伴也下车去捡，再加上一种“大家捡，我不捡是不是亏了？”的心态，靓的爹也下车捡了几张揣在口袋里。抬头一看，司机还有一口气。靓的爹后来说，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司机的眼神，绝望，愤怒，空洞。 他们捡完钱就走了，谁也没管那个司机。一个月后，靓的爹撞死了个人。说来也怪，浙江冬天早上雾挺大的，但太阳出来后一般很快就散了。靓的爹也算老司机了，车前一直开着灯，车速也不快，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出车祸。太阳露出了半张脸，哪知车前的雾越来越浓，浓得快看不清，心里也开始紧张，正犹豫要不要下去看看的时候，突然感觉心里有点不祥， “咚”的一声，撞飞了一个人。靓的爹下去一看，是个老人，真是倒霉透顶，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人呢？见四下无人，靓的爹就开车走了。心里一直害怕，毕竟是第一次撞死人，而且还是撞了人，他哪有那么多钱赔啊！开了这么多年车，也只能温饱而已。 没办法，抱着一丝不被抓到的希望，靓的爹就过着惶惶不安的生活。天网恢恢，警察根据一个目击证人的口述找到了车主，被抓后，靓的爹说，心里特别轻松，好像一块石头落地了一样。 “反正没钱赔，只能去坐牢了。” 靓的爹同伴虽然没有出事，倒霉得很，不是生病就是和人打架进了医院，真是背。后来他们就在马路十字路口撒了些冥钱，拜了拜，好像好多了。不义之财，看来是不能碰的。更何况是人命关头，还强取别人的财物，真是天理难容。靓的爹坐牢后，我舅舅看她们母女可怜，经常送衣物和生活费给他们，我舅妈笑着说：“看来真是前世欠他们的。”靓的爹现在出来了，心病难除，再也不开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