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螺的故事

每年中秋，田螺肥美得来不及欣赏，大家就惦记着辣炒田螺的味道了。 夏天傍晚，炒一锅田螺，再来几瓶冰镇啤酒，那滋味简直不要太惬意。珠三角一带，中秋吃螺和芋头的习俗由来已久，在清朝的《顺德县志》里就有记载。“八月望日，尚芋食螺”，据说吃田螺能明目。 现在大排档哪家都有炒田螺卖，但遇上别的季节，田螺里满是沙，让人扫兴。 有个方法是把田螺泡在米水里，滴几滴香油，放把生锈的刀子，放一晚上，螺子就能吐出来了。但一般的店家不愿意这么麻烦，毕竟天气热，田螺捞上来就难保活，时间长了容易死掉，影响生意。 南方水田气候适合田螺生长，所以大排档几乎都把炒田螺作为招牌菜，生意是火爆的。这便有了专门抓田螺的人。 村里杨某就是个抓螺的好手，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哪条沟、哪个位置螺多。别人用筛子抓，他还有自己的妙招。 他有个方法：晚上放点猪血和猪毛米饭混的东西在水斗里，再在上游撒点粉末，第二天一提水斗，里面全是田螺，少说也有五六斤。 他一次只放五个水斗，就能轻松赚几百块。村里人都羡慕他，他的田螺也特别受欢迎，因为吃起来一个螺子都没有。 杨某隔三天放一次，只在夏至到白露这段时间抓，其他的季节都不动。所以他的田螺是抢手货。 他抓的螺收拾好回家，家里早就有人等着收，有些餐馆还专门写上“老杨田螺”的字样吸引顾客。 杨某这一手，其实是祖传的秘方。 祖上采来后山的背阴处的雷响子草，取其花用，再加芦藤根和刀柄里的铁锈，按比例研磨成粉，撒在水上游，田螺腹中的子就化了，而且会自动聚集在放有猪血的水斗里。 这个方法村里只有他知道，但也有禁忌，祖上传下来，这个方法是绝育后代，伤阴德天理，不能频繁抓，必须留一线让它们繁衍，否则会遭报应。 杨某不敢违背祖训，日子也过得去，只是让想卖他螺的店家有点苦恼。他们试着从他嘴里打探消息，送烟敬茶，可杨某嘴巴严实，不肯透露半点。 这天，村里最大的酒楼聚福财的老板三财找到了杨某。三财的妻舅可是市工商局的大领导，在市里说话得心应手。 三财笑嘻嘻地拍着杨某的肩膀，递给他一支中华烟，说：“老弟啊，我直说吧，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事，不过你放心，我不需要你的秘方，我想跟你谈个买卖。” 杨某说：“怎么个买卖法？” 三财说：“现在这方圆的人，没几个不知道你抓田螺手艺高超啊。很多人就是因为你的名气才来。我很佩服你啊。” 三才又拍了拍杨某的肩膀，继续说：“我有个妻舅，他听说了这件事，市里的几位领导都很想尝尝。你能不能明天弄几斤来？别人收你一斤八块，我给你这个数，五十一斤。”他还比出五个手指。 “只要你卖个人情，以后你抓的螺都只卖给我，来我那里的官老爷一个都不缺钱，咱兄弟俩一起发财。你看中不？” 杨某听完三财的话，心动了。五十一斤，一千五！ 他从来没赚到这么多钱。 三财哈哈大笑，又拍拍他的肩膀：“那就这样说定了哦。你抓得越多，赚得就越多。” 当天晚上，杨某放了五个水斗。第二天三财正等着他呢，称重后，三财笑嘻嘻地给了他一堆钱。杨某数了数，一千六多。他兴奋地买了两瓶二锅头，买了几个猪头肉，回家喝了个痛快。 因为杨某全部供给了三财，加上他那关系，聚福财推出了一系列的田螺宴，生意是火爆的。 “杨某啊，你一次只能放五斗，三天放一次。不是不想抓，是祖先有遗训在，做子孙的不得不遵啊。” 话还没说完，三财就打断了：“放你娘的屁。我可告诉你，明天我妻舅可是要来，他可是专程来吃你的螺的。倘若吃不到了，我看你以后也别想在这城里混了。如果你给我做好了，以后我包你开洋车住洋房。你还怕雷公劈了不成。不就几个田螺屁大的事吗，你还怕雷公劈了不成。” 杨某也一时无言，三财趁机塞了一千块到他手里，“这是钱先付给你了，记得啊。”说完转身就走了。 杨某琢磨了一下，也对自己说：“就几个田螺而已。” 于是当晚他又放了五个水斗。结果第二天三财的妻舅吃得尽兴而归。杨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，他周围的河流湖泊都让他放遍了。他的腰包也渐渐鼓了起来。可是田螺的数量开始减少，有时放几十个水斗，一晚上也就抓几十斤。而三财的生意却越来越好。 “杨某啊，这几天市里组织了个巡视团，要来镇上考察，地方上所有的官员都会做陪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会在我这里解决吃住问题，每餐至少也要三十桌。而且个个都指明想尝尝我聚福财的田螺宴，一住要三天。你从明天起必须弄个一百斤来。” 杨某愁了：“不是我不弄啊，是现在实在越来越少了啊。周围能抓的我都去遍了。” 三财拍拍他的手：“这就该你自己想办法了，弄得好的话，我再给你一万块做辛苦费。弄得不好的话，说不定我得关门，而你以后还得继续住你的破房子。” 杨某沉默了。他不是没有地方抓了，只是有个地方，他不敢去抓，那是祖上叮嘱一定不能去的地方。 望月潭，后山西面有个天然的石潭。潭水深不见底。潭口上窄而往下渐宽，潭壁都是石头，上面长满了田螺。 那是祖上传下来的话：“此潭名望月潭，潭底深遂，多壳类生灵。年代久远。潭中生灵应有取月华而成气者。后人万万不可动。” 杨某从来不敢想过。但是面对钞票的诱惑，他开始说服自己：“见过狐狸精成精，可从没听说过田螺成精。” 于是当晚，杨某带着工具来到了潭边。月光倒映在潭面上，好像一个大玉盘。 杨某没多想，放了十个水斗下去。第二天，三财急吼吼地来找他。称重后，三财惊喜地拍着杨某的肩膀：“你真有办法啊！” 当晚，官员们看到那些巨大的田螺，纷纷赞叹。聚福财的厨师特意用最大的螺做成刺身，令所有人叫绝。杨某因为抓螺有功，当晚也被三财留在宴席之上。 回到家后，杨某喝得醉醺醺的。那些螺肉刺身，真是人间美味。 第二天早上，杨某发现肚皮有点痒。抓了几下，发现是喝酒又吃了螺过敏。他拿了点药膏涂了，还是痒得厉害。他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，医生检查了半天，没有红点之类的外在症状，开了瓶湿毒清让杨某回去服用。 杨某回去服药后，睡了一觉，起来后，感觉肠胃里也开始痒，好像有什么小虫一样在胃里肠里粘着，非常难受。 杨某去市里的医院检查，医生发现他血管栓塞，而且是发作得非常快。医生给他打扩张剂，才感觉好了一点。 这时，他的肚子开始绞痛，好像吃了很多东西一样。而且食道也很痒。医生想用内镜检查一下，杨某张嘴的一瞬间，便一阵剧烈的咳嗽，伴随着咳嗽，一小粒黑乎乎的东西飞了出来。 医生捡起来一看，居然是一粒小田螺。杨某又开始咳嗽，伴随着咳嗽，不断有小螺喷出来。医生吓坏了，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，于是召集医生开会讨论病症。 当医生把听诊器放在杨某身体上，能听到那些东西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。这时，杨某突然用手术刀狠狠的刺入了自己肚子，剖开了整个腹腔。 医生和护士看到杨某腹腔内的田螺，惊呆了。密密麻麻，紧紧地吸附在内脏上，蠕动着。 … 为人处世，凡事，不可去尽，凡事，不可做绝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