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车库冤魂：民工血泪讨薪记

《两小无猜》里，男女主角最后被水泥埋了，画面很震撼。我今天讲的故事，大概是千禧年之后不久的事儿。

起初是个谋杀案，十个民工把包工头绑了，堵住嘴，扔进筏板基础的钢筋笼子里，然后混凝土灌进去，埋了。之后很快就查了出来，挖出了包工头的尸体，这十几个民工也供认了，但都说一起干的，要一起枪毙坐牢。他们是牡丹江一带的人，后来我也跟当年埋了包工头的几个打过交道，甚至有点担心会被他们埋了似的。不过他们其实人挺好，干活也认真。

这十几个人最后没有被判刑，赔受害人家属几百万，还判了缓刑。能判得这么轻，估计是因为有个公益律师免费辩护吧。赔偿那钱，受害人家属刚好拖欠这十几个人工资，有人说他们白干了一年多的活，也有人说他们白杀了一个包工头。

说真的，我真希望这样的事天天发生，那样拖欠工资的人就得小心翼翼，国家机器有时候保障不了的东西，也确实得靠我们自己争取。

还好现在建委实行了一个政策，一经查实拖欠民工工资的公司就取消资质或者降资质，有些律师事务所还打出免费讨薪的广告，打击不法公司。这当然是好事。

千禧年刚过的时候，农民工被拖欠工资的问题确实很严重。当年管虎拍了个电视剧叫《民工》，里面说了不少这样的事情。说起来，片尾曲是二手玫瑰唱的，哈哈哈，命运啊！

话说有这么一个工地，民工大部分是外地的，主要是贵州、云南、四川的。我得佩服他们，拖家带口的离家，还要受一些偏见的歧视，有时候工资也拿不到。

这些省份的民工住在一个大地下车库里。我见过很多巨大的民工工棚，挤满了人，男女老少，孩子。大家挤在一起，一股味道，我那时候也住过这样的环境，十九岁，第一次离开家，第一次离开学校，感觉挺踏实的，因为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。

—这个车库是开发商提供的，如果再安排别的地方或者建板房，投资成本会高。

工程是两个连体的楼，地下车库连在一起。北侧的主楼已经完成了，现在施工的是南侧裙楼。民工住的地方就在工地门口。

当时大概有三百多民工挤在那个车库里。

工程进展很快，很快就完成了，拨款也下来了，但是民工们还是没拿到工资。大家开始着急，几个工头和班组长就一起请项目经理吃饭，探探口风，看看工资啥时候到。吃了饭又去打麻将给项目经理送钱，但经理说钱还没到项目上，让大家再等等。

临近年关，大家想着早点拿到钱回家过年。

有人忍不住拉了电闸，爬塔吊，但项目经理经历过这些，拉电闸就直接停工，爬塔吊就说跳吧，伤亡事故赔你几十万，剩下的钱你连想都别想。

实在等不下去的就带着空手回家了。四川、云南的都走了，就剩下贵州帮的了。

他们商量好了，拿不到钱就不回家过年了。

过年了，更是找不到项目经理的身影。于是找到施工单位的公司，被告知钱已经拨到项目上。

开始急了，分头找项目经理。过程中得知那些钱被经理拿去炒股票，几乎全赔进去了。也有人拿几百万工程款去赌场赌博输光了，还有房产公司开发项目，业主预付款到位了，公司就消失了。

找到项目经理后请他吃饭喝酒打麻将，经理一口咬定钱没到他手里。贵州帮头儿给施工单位公司打电话，工程款确实到了经理手里。

经理火了，说钱谁也别想拿到，去法院我也有人，有种就弄死我。立马来了一帮混混，带着管制刀具。

贵州帮没办法，收拾东西准备走人。头儿还是不甘心，留下来跟头儿再试试。

送走了工头们，剩下几个人在大车库里显得很孤独。

于是再一次找到项目经理，还是没结果，经理直接让人揍了贵州帮的人。鼻青脸肿地回到车库，算是彻底死心了，收拾行囊准备走了。工头说你们先回去吧，我过几天再走，看看这个城市，一年都没转转，也没要到钱，我没脸跟你们一起回去。

工头再一次找到项目经理，经理轻蔑地问，还不死心啊。工头说不是啊，请你喝个酒，没别的事情，明年还得回来干活，还得指点你不是。

经理醉醺醺地说好，结帐，把烟牌送过来，走吧。工头结了帐，又送了几条烟几瓶酒就走了。

第二天，发现项目经理死在了民工住的地下车库里。大爷头天晚上看到项目经理往车库那边走，问这么晚干嘛，经理说有人叫我。

大爷没当回事，以为项目经理开玩笑，大爷进屋了。等了半天，又看到项目经理走过门口，大爷喊了几声，经理看了一眼，走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听到鞭炮响的声音，赶忙跑过去，浓烟滚滚，几十挂鞭炮在一起响。烟散了，看到一个人站着，是项目经理，全身紫青色，好像死了很久一样。法医没有查出结果，只能确定是呛死的。侦查人员怀疑是贵州帮的作案动机，但是查到工头确实乘火车离开了城市，有监控录像能找到这个人，也有人证明一起乘坐过火车。

后来大爷说，那天傍晚看到的不仅仅是项目经理，还有工头一起进去的，所以才没奇怪地问事情。关于项目经理说有人叫他，大爷也权当玩笑。傍晚这个时间，工头却出现在火车站的监控录像里，还冲着摄像头笑了，露出了洁白的牙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