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间夜话

过年的时候，奶奶的老同事来家里串门，提起她儿子小时候的事，那事儿我至今还觉得毛骨悚然。他当时算是赶上了“接班上岗”那波，进了厂里的大型机床厂工作。

他刚进厂，就被分到了铣床车间，这车间的用水特别诡异，都是循环用的。冷却机床的水排到下面沉淀，然后再抽上来继续用。洗手洗脸的水也是一样的，饮用水是从锅炉房打的。

有一天，车间突然接到个大任务，得加急完成。他当时年轻，又刚来，就主动站出来挑大梁，从中午一直到午夜才有点进展。连续加班太累了，他一放松就感觉腰酸眼涩。起身想拧开水龙头洗把脸，提提神。

三更半夜，车间里静悄悄的。他洗着洗着，突然感觉不对劲，一股腥臭味直往脑子里钻，感觉手上脸上的水，不是冰凉的，反而粘稠又温吞，让人恶心。

他睁开眼一看，当时就吓得魂飞天际：水管里的液体是暗红色的，那种冲鼻的腥味，肯定不是水，是血！就在他懵了的时候，突然听到一阵女人尖叫的声音，由远及近，特别凄厉，撕心裂肺的，听着让人心惊胆战。那一声尖叫，把他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，拔腿就跑，一路大喊大叫冲出了车间。

他直接冲到了厂里的保卫处，结结巴巴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。保卫科的人给他倒了杯热水，等他稍微冷静点，才说：“小邵同志，你连续加班太累了，是产生了幻觉吧，你自己看看，手上哪来的血？” 他低头一看，浑身确实没有血迹。但刚才经历的那些事，太清晰，太可怕了，绝对不是幻觉。保卫的人又安慰了他几句，送他回宿舍休息。

从那以后，他就天黑就走人，再也不敢在车间里多待一分钟。后来，一个老工友告诉他，他那天晚上的经历，不是瞎说的。据说，在小邵进厂之前，铣床车间有个副主任，家里条件好，可是长期和车间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技工搞不清关系。

那个姑娘年轻，没经验，被副主任哄骗着，被诱奸了。后来，副主任就一直用她前途和名声来威胁她，这么一段关系就持续了快四年。

后来，有人给她介绍了个复转军人，姑娘对他一见钟情，复转军人也喜欢她。于是，她就决定和车间副主任分手，结果副主任居然恬不知耻地说，只要继续伺候他，他可以保证对他们之间的事守口如瓶，不会干涉她和复转军人结婚，否则，他就会把他们之间的过往公之于众。

有一天深夜，不堪重负的姑娘约副主任到铣床车间，用工作台上的大锉刀砍死了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畜生。据说他脑袋和脖子连在一起皮都没多少，全身血几乎都流光了。过了一会儿，人们听到她绝望的尖叫声，赶到车间时，她也已经割腕自杀身亡了。

从那以后，车间的工人就经常说，洗手洗脸的水是腥的，有些人晚上还会听到那瘆人的尖叫声。所以领导调换了车间的工人，小邵也才得以进厂。

说到底，善有善报，恶有恶报，可那个单纯无辜的姑娘，因为一时冲动，毁了一生，最终也玉石俱焚，真是让人唏嘘。现实远比艺术精彩，但艺术也没能真正表达出那一点点真实。